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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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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35

卯時三刻,天未亮,露霧籠罩著整個鴻洲,霧霭茫茫,萬物依舊在沈睡中,看不得一片光,甚至是看不見生氣。

霧氣消退了半許,方能看見南北方向的一縷光,沖破了霧霭幾許,是逍遙王府的光線。

原來是逍遙王府的人早早就準備著來時的清晨,竹林後的廂房也被迫有了動靜,掃地擦窗,深怕吵醒還在熟睡的聖上與純妃。

但是不妨礙婢女們之間,竊竊私語的祝福,都在說“節日快樂”,臉上的笑容不作假。

婢女忙裏忙外地布置好逍遙王府,最後一步便是把大大的‘福’字帖就貼在了廂房門口,動作輕盈小小,撫平字帖的皺褶,卻不料門戶一道陰影乍現,裏面的人拉開門,婢女嚇得手縮了回去,像只膽小的老鼠,楞楞擡首。

由於廂房裏頭是無光的,只有月光分了點光,所以婢女看不太清楚拉門之人是誰,視線盯著白色裏衣有一彈指,怔忪了一瞬,在對方笑意滿滿的語氣下,松了口氣。

“新年快樂。”

來者正是淳於爍,是被細微的動靜吵醒的,才打算前來看看何人所制,沒想到他開了門也受了驚,胸腔微微吐出一口氣,嘴邊的氣息瞬間成了霧。

天氣顯然沒有回暖的跡象,他佇立不過一會兒,裏衣禦不了寒,註入骨髓的寒氣咄咄逼人,似乎要把他腦袋給凍僵結成冰塊。

令他沒想到的是,簡簡單單的四個祝福語,讓婢女眼眶都紅了,那雙凍紅的手局促不安地捏著袖子,小聲地說了句話,蚊子似的音量。

明明周圍很是安靜,他卻聽得不清不楚,眼神捎著疑惑,沒在讓婢女拘謹不安,笑了笑,寒氣入了鼻子,便給呼吸口堵著了,只能用嘴巴呼吸。

不可說,鴻洲是真的冷,比大淳還冷上好幾倍。

他抱臂搓了搓取暖,看天色還有幾刻時間,不由吩咐了句:“能勞煩你,幫吾喊上全府的人,在吾門前候著麽?”

“是。”

婢女好奇又不敢多問,然後就聽見純妃娘娘道出了理由,“依大淳的習俗,所有的勞動者將會得到雙倍月祿,作為勞動費。以表示,你們這一年辛苦了,接下去的一年,又要勞煩你們了。”

婢女聞言臉上露出了喜色,實在是沒想到大淳還有這個習俗,若是她現在收拾包袱,投奔大淳,還來得及麽。

那麽人性化的習俗,難怪大淳民風和樂融融的,難怪純妃向來不愛怪罪下人,是因為同為人,尊貴之分有,但不能踐踏。

她嘴角壓都壓不住,正欲離開通知所有人的時候,看到純妃娘娘身後出現的人,斂下眸遮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,轉身一個踉蹌,跌倒了。

好在跌倒沒多疼,她迅速爬起來,拍了拍膝蓋關節,大步大步的走著,在到最後用跑的,把好消息傳給逍遙王府的上上下下。

嵇憬琛把長袍外套套在淳於爍肩上,單手摟著淳於爍入懷,聞著淳於爍的發香,將剛才的不安壓了下去。

就在剛才,他翻身撲了個空,摸不著人有些心慌,怕淳於爍真的會‘偷人’,才匆匆忙忙拿了件外套往外走,誰了淳於爍根本就沒離開廂房,正與婢女說那番話。

大淳的人,倒是會拉攏人心。

他另一只手摸著淳於爍因寒而凍的手,捏了捏指關節,嗓音有剛睡醒時的晨啞慵懶,漫不經心地說,“明沒有這習慣,你可以免去所謂的習俗。”

言下之意就是不想破費,畢竟逍遙王府上上下下勞動者較多,一旦有了習俗,逢年過節國庫又要空上一大筆了。

淳於爍被溫熱的體溫暖暖的供著,興許是嵇憬琛陽氣太重,導致他被人一摟就有些心頭一熱,迅速地推了推嵇憬琛胸口,沒能推動。

畢竟體格、力氣過於懸殊,他是沒本事推動嵇憬琛的。

“陛下要想站穩皇位,百姓福利不可少,民心才會向著陛下……”他歪了歪頭,餘光中瞥見那雙手正游刃有餘地摸著他腰間,話音一頓,翻了個白眼,不再多言。

本來想著‘妖妃’不好當,要保命就必須讓嵇憬琛站穩皇位,否則張啟鳴上位,他怕是會被五馬分屍,或者被做成人彘。

既然嵇憬琛不想聽,他說再多也無用。

嵇憬琛知道淳於爍想說的是什麽,只是早些年他沒想那麽多,只知道用武力取勝。現在想來,或許靠智慧取勝,才是明智的選擇。

就比如張啟鳴。

淳於爍趁著他在思忖的功夫,輕而易舉的推開他,同他說:“這次我會用我倆的名義來分派辛苦費,還望聖上好好護著我這個……妖妃吧。”

他輕笑一聲,說了聲,“好。”

然後他盯著淳於爍遠去洗漱的背影,擡腳踢了一腳旁邊的火爐,柴火咕嚕嚕滾了出來,在熹微的片刻,在地面上燃起了細微的火苗,極快的,被他的腳底給蓋滅了。

未盡的話讓他有了幾分猜想,他喚了一聲宋玉德的名字,宋玉德便微彎腰走近,拂塵染上了風霜,偏偏何事合成疑。

“派人去查查淳於策。”他目光淡淡睨著門外的景,“倭寇之事尚未解決,朕不希望樂樂摻和。”

宋玉德對上聖上那雙陰翳的雙眸,心一震,不好在說些什麽,只能應了聲,話音一轉,適當給出了建議:“純妃帶來的習俗,聖上或許能學著點。”

明君與暴君的相差甚大,無人希望伺候之人是暴君,這樣史上的自己也將會是個敗類。宋玉德何嘗不懂得道理,只是君要做甚,他就要做甚。

嵇憬琛冷冷睨了送玉德一眼,眼底帶著明顯的諷刺,卻什麽話也沒說,轉身便離開了廂房。

大概是一傳十,十傳百的速度,不出三刻的時間,聖上與純妃廂房外就堆滿了人,紛紛興奮得能抗寒,交談起來有說不盡的興奮。

光漸漸照亮了整個鴻洲,對於過年的到來,入耳聽見的是銅鑼聲開始敲著鼓動,鞭炮接二連三劈裏啪啦的多喜慶,一切都在迎接新的一年。

於亥是被鑼鼓聲給吵醒的,見天色已亮,來不及整頓好自己,隨手穿了件淺色衣裳,便抱著一籃子沈甸甸的東西就跑。

一路上都在為自己饜足過度而懊悔,以沖刺的速度飛奔,還不忘用寬大的袖口護著籃子內的東西。

最後他還是遲到了一刻鐘,見淳於爍已坐在了主位上,投過來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愉,在等著他的到來。他手背擦了擦晨汗,調整了呼吸,恰好對上嵇憬琛漆黑的雙眸,那瞬間被震懾住了,差點以為嵇憬琛看穿他昨夜之事。

不會的,昨夜之事那麽隱秘,除了闞飛淵就無人知曉了。

籃子放在圓木桌上,淳於爍歪頭地檢查沈甸甸的錢袋,每一份都寫上了下人們的名字,還有所獲得的銀子,一看便知道是太子哥哥準備的。

因為他沒來得及準備錢袋,原打算用信封包著的。

等了天徹底亮了,淳於策還是沒有出現。淳於爍勾起唇角,撇開了嵇憬琛的接近,微微低下頭,問道:“太子哥哥呢?”

於亥神情捎著遲疑,旋即仰頭,錯開了視線,回答:“太子殿下鞍馬勞頓,不慎引發了低熱,這會兒正在休息。”

淳於爍不疑有他,說:“那還不趕緊派個大夫去看看?”

於亥垂下頭,心虛問了句,“殿下,要不我這就去請大夫?”

淳於爍頷首,沒看見於亥在得到準許後,眼神中的亮光和興奮,已經有些心猿意馬的感覺,恨不得飛到太子殿下那處,繼續重溫舊夢。

自於亥離開,便由闞飛淵暫時性取代於亥的位置。他有私心地挑選有關自己的錢袋,卻故作是無意拿起的,瞥了一眼稍作驚訝,正打算放回去的時候,淳於爍接過了錢袋,對著他微微一笑。

“闞飛淵。”淳於爍揚聲念出心上人的名字,把錢袋重新遞回心上人手中,趁機膽大摸了一把心上人的手,耳尖捎著紅暈,努力克制著嘴角,“願你歲歲平安,新年快樂。”

最簡單的祝福語卻蘊含著無數的心緒,他還願闞飛淵快快樂樂、健健康康、家和……萬事興。

闞飛淵目光落在淳於爍殷紅的唇瓣,看著它一張一合的,心頭閃過一絲沖動,還有腦海再次出現了相關的畫面。

同樣是在大年初一,有道模糊的人兒偷偷給他塞了一大堆的月俸,似乎怕他嫌少,還把壓箱底的寶物給掏了出來,全部塞進他懷裏。

他眼神變了變,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,無奈笑了笑,“樂樂夠了。我要是這樣出宮,怕是會被你父皇攔下,說我盜取宮物吧。”

那人瞬間興致缺缺,嘴角向下沈了沈,“你有父皇給的賞賜,自然不在意我這些小東西了。”

“不是。”他下意識的否認,但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,論鬥嘴,他就沒贏過。

“闞漁,這些東西是我給你的聘禮,你不收也得收!”那人雙手扯著他臉頰,故作露出了笑臉,語氣還有點兇,但很可愛。

他記得他深深地凝視著那人,那人眉宇間帶著一絲煩惱,“不過闞漁,我還是願你歲歲平安,少上戰場,多陪陪我。”

他溫柔地啄吻那人的眉心,輕揉了撫平小小的皺褶,點頭應了聲。

明明他看不見那人的臉,卻記得神情和動作。

那一刻他對自己的失憶感到疑惑,不曉得腦海出現的片段是真,還是妻子所說的是真。他想找出答案,因為他好像對淳於爍有感覺。

這個感覺是莫名其妙升起的,不曉得是腦海的提示還是什麽,總之這種感覺,他從未在妻子身上獲得過。

在一旁觀察的嵇憬琛瞇了瞇眼睛,強烈的光線從遠處過來,落在了處處地方,形成了鮮艷的對比。他眼睛習慣了陡然來的光線,眨也不眨地笑笑,有了防衛之心。

而淳於爍還在分派月祿,喊上對應的名字,說著幾句吉祥話,口也有些幹了,但無人為他添茶倒水,他也只能忍著。

終於等到籃子空空如也,全部都分派完畢後,他站了起來,對著眾人說:“這是聖上的一些小心意,感謝各位一年以來的辛苦。”

闞飛淵頗為震驚,沒想到淳於爍會把這等拉攏民心的好辦法,完完全全套在昏君頭上。

嵇憬琛面色不改,點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個辦法。

畢竟夫妻同心,才能其利斷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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